近日,80岁的蒋兴权离开杭州,返回家乡沈阳,中国篮球的一位功勋教练就此退休。无论是辽宁球迷、新疆球迷、浙江球迷,还是更广范围的中国球迷,都对这位功勋教练致上“篮球教父”的美誉,其功德和荣耀虽不在奖杯之上,但在球迷心中。

从执教辽宁立下威名的蒋兴权,在国家队创造了他篮球生涯的巅峰,亚洲冠军手到擒来,1994年的世界男篮锦标赛上,力压西班牙、巴西等欧美劲旅,首次跻身世界八强。而他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弟子,数以百计分散在全国各地,为中国篮球继续播种,这份功德比那些史册可见的荣誉更要深厚。

黄金一代的缔造者

蒋兴权,出生在抗战时期的1940年,1960年20岁的他入选了辽宁队。身高1.88米,司职前锋的蒋兴权,在球员时期拥有“金左手”的美誉。不过他的青春年华,正好处在在那个不属于篮球的灰色时代。蒋兴权作为球员代表国家出战的梦想未曾实现,仅入选过国家二队的他,直到退役后,才在教练岗位上得以实现为国而战的殊荣。这一次,他做得比此前任何一位中国男篮的主教练都要出色。

30岁时,蒋兴权成为辽宁男篮的球员兼教练,从此拉开了他的传奇教练生涯。20年磨一剑,在辽宁男篮带队取得出色战绩后,蒋兴权在50岁那年第一次拿起国家队的教鞭。从1990年到1994年,蒋兴权带领一批年轻球员,在与欧美强队的对话中,屡屡交出昂贵的学费。但是在这个过程中,由刘玉栋、胡卫东、吴庆龙、孙军、阿的江、巩晓彬、纪敏尚、单涛、张劲松、吴乃群、郑武和刘大庆组成的中国男篮“黄金一代”也茁壮成长,开启了中国男篮的一段梦幻之旅。

1994年的加拿大世锦赛,由蒋兴权调教的中国男篮先后击败西班牙和巴西等欧美强敌,中国男篮历史首进世界前八。在世界大赛中,蒋兴权最经典的“减压激励语录”让所有球员为之振奋。“立功算你们的,输了算我的”,不仅在1994年的世锦赛,更在此后20多年的时间里,让人无数辽宁、新疆、浙江的球员,成为敢打敢拼的践行者。

在国家队的执教经历里,蒋兴权“三进三出”,除了一次世界前八,他还带队拿到多个亚洲大赛冠军。1996年,同样是他所带出的这批球员为主力,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首次进入奥运会前八。

蒋兴权带给中国篮球的不仅仅是昔日的荣耀,更为重要的是桃李满天下,王非、阿的江、杜锋、李春江、崔万军、郭士强、吴庆龙、刘维伟、刘铁、巩晓彬、王治郅、刘炜,也都曾在国家队接受过蒋兴权的指导。50年的教练生涯,且不论创造得那么多第一,单就弟子这一项,蒋兴权就注定成为被众人仰视的“中国篮坛教父”。

篮球之柱的铸造者

如果抛开球队成绩,从中国篮球国手的“产地”来看,辽宁和新疆是当下中国篮球人才库里,最为强盛的两大篮球人才之柱。巧合的是,这两个篮球人才基地的球迷们,都把“辽宁篮球教父”和“新疆篮球教父”的美誉送给了蒋兴权。

评价一个人,不在于风浪中,看他的是非成败。往往是在风浪平息后,人们心情平复回首往事,才会给出更为客观的评价。

如今,在老帅退休之时,球迷和媒体人的心声,就是对蒋兴权最为客观的评价。

1970-1990年,这二十年,蒋兴权在辽宁篮球和国家青年男篮的岗位上默默奉献,给他给辽宁和中国篮球打造了极好的基础,培养出一批优秀球员和教练,至今都在让辽宁篮球受益。从1985年开始,在各种全国性篮球比赛中,辽宁频频夺冠,其中蒋兴权当记首功。但是在全运会赛场,蒋兴权却始终未能率辽宁队夺冠,这也是老帅的一大遗憾。

1990-2000年,这十年,蒋兴权在中国男篮国家队悉心耕耘(中间有段时间赋闲),他曾经在青年队培养的一批优秀球员崭露头角,黄金一代球员风靡甲A时代,称霸亚洲篮坛。

2001-2020年,蒋兴权在辽宁、新疆、浙江、佛山四支职业球队执教,斗转星移,留下的是“铁血篮球”的传说,和一支又一支篮球铁军的神奇。

对于新疆篮球而言,与辽宁和浙江是完全不同的。在蒋兴权2001年接过新疆男篮教鞭之前,新疆男篮处于从0重建的起点,阿的江和杜锋、海瑞这些在甲A赛场上风驰的新疆球员,分属八一、广东、上海三支王者之师,和新疆男篮本身并无太大关系。从0开始,蒋兴权带着徐国翀、龚大明、买吾兰、木拉提等球员,从甲B杀入甲A。进入甲A第一年,就跻身甲A前五的强队之列。随后,在巴特尔加盟新疆男篮之后,蒋兴权更是带着这支以巴特尔、徐国翀、买吾兰、木拉提等老将,和西热力江、可兰白克一批新人,让新疆男篮成为能和CBA的王者广东一较高下的豪门球队。他的弟子崔万军,更是接过接力棒,让西热力江、俞长栋、可兰白克相继成长起来,先后成为了中国男篮的一员。

在2017年的夺冠庆典上,蒋兴权作为功勋教练,和当时的球队主教练李秋平一起,在红山体育馆享受了冠军盛典上功勋教练的礼遇,这也是新疆球迷对蒋兴权的一种情怀。

不完美中的荣耀

任何人都有着其不完美的一面,完美这个词本身,就是一种悖论和执念,对于蒋兴权也是如此。在他的篮球生涯中,有过一些遗憾,这些遗憾也一度导致他离开了原来的执教岗位。

在蒋兴权的篮球生涯中,最大的遗憾或许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。那一届的球员中,有20岁的姚明,当打之年的王治郅、巴特尔、李楠、张劲松,老当益壮的刘玉栋、胡卫东、孙军、郑武、李晓勇、郭士强、李群。球队年龄结构十分合理,内外线十分均衡,球队实力与2008年的中国男篮在伯仲之间。

那一年的奥运会,在与最后的亚军法国的比赛中,中国男篮在下半场领先14分的大好局面下,对手频频获得外线空位投篮的机会,最终70:82输掉了比赛。在关键时刻连球队最稳定的中投手刘玉栋也出现了两罚不中的情况。虽然,中国75:60战胜新西兰,85:76战胜意大利,与立陶宛也只输了16分,最终位居小组第五未能进入奥运会八强。

没有CBA冠军加冕,这是老帅蒋兴权的遗憾,最接近这一梦想的是在2011年。

2011年4月17日,常规赛排名第一的新疆飞虎来到总决赛第二场,这是新疆第三次总决赛之旅,对手和前两年一样,是广东队。当时,巴特尔老当益壮,NBA球员昆西·杜比在CBA鹤立鸡群,徐国翀、张庆鹏宝刀不老,西热力江崭露头角。总决赛首场新疆在客场战胜了广东,全国上下一致看好新疆能夺冠。在红山体育馆,新疆在第四节一度领先16分,包括新疆球员、球迷和媒体在内,没有人会认为这场球的胜负还会有悬念。但是广东男篮作为王者,他们的冠军气质和铁血战斗精神也在绝境中被激发。王仕鹏、哈德森有如神助,三分、抢断频频上演,最后新疆输掉了这场关键之战。虽然,第三场,新疆再度迎来一场大胜,但是依然无法改变,广东最终夺冠的事实。

那一年,蒋兴权第二次从新疆下课,这也是老帅篮球生涯第二次遭遇大逆转。大逆转,是篮球这项运动的特质,也是魅力所在,无论在世界大赛,还是NBA、CBA赛场诸多名帅都遭遇过。在国内就有王非的2002年被韩国逆转,近有2019年的李楠世界杯波兰一役。NBA、CBA,逆转更是司空见惯。

冠军的缺失不能代表失败,得到冠军也不能赢得一切荣耀。更何况,那一枚枚亚洲冠军的金色奖牌,哪一枚又比CBA冠军含金量低呢?

学会坦然接受不完美,发自内心深处去赞美不完美也是一种成熟。

功成不必在我,这是教育领域的特有的精神和特质,体育原本就是教育的一部分。对于新疆人而言,蒋兴权曾经带给新疆人的快乐和凝聚力才是最为重要的,新疆的篮球人也都明白,2017年的CBA冠军奖杯,也有着蒋兴权的一份功劳吗?

文 黄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