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奇才名宿韦斯·昂塞尔德在昨天因病去世,享年74岁。The Athletic 名记大卫·阿尔德里奇根据昂塞尔德的生前事迹,撰文表达了对这位老友的思念之情。

1989年,韦斯·昂塞尔德的母亲科妮莉亚去世时,我正好在夏洛特。当时他执教的华盛顿子弹队与黄蜂有场比赛,而我作为随队记者也跟着来到了这里。

科妮莉亚一直在一所学校的自助餐厅工作,丈夫老昂塞尔德在国际收割机公司从事建筑工作。他们从小就教儿子做铺砖瓦和灰泥的生意,这是那个年代可以谋生计的差事。

小时候,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郊外的家里,昂塞尔德会把干草包扔给爸爸,一次几十包,作为他的家务活的一部分。就像丹尼尔在《空手道小子》中向宫城学习一样,小昂塞尔德不知道父亲让他做的工作有什么意义。也许在他长大后成为NBA十年来最强壮的人时,他才明白扔干草包给他带来的帮助。尽管他从来没有练过力量,但是站在球场上时绝不会有人敢挑衅他。

母亲离世之后,昂塞尔德的情绪很不稳定。

“我觉得自己像个孤儿,”他平静地说。父亲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,43岁的昂塞尔德真真切切成为了没有父母的人。对于一个如此坚强、如此受人尊敬的大人物而言,这是一件令人心酸的事情。尤其是当我这个在夏洛特万豪酒店门口等待上前采访的小记者,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感慨万千。

毫不夸张地说,昂塞尔德是华盛顿子弹(奇才)队史上最伟大的球员。当我看着今天的NBA,我就想到像他这样的人。他为比赛付出了太多,正是由于他们这一批杰出的人物,才得以让今天的球员、教练和高管们都站在他的肩膀上。

我知道像昂塞尔德这样的人可能很难在当今的时代夺得总冠军,这让我很生气。也许他得分不多,也许他投篮不太好。但他可以,也确实能主宰比赛。NBA是建立在像他这样的大个子球员基础上的,然而现在,那些站在球场上的大个子,已经渐渐沦为边缘人物了。

从业30年来,昂塞尔德是我所认识的最诚实的人。在我为《华盛顿邮报》报道当时子弹的新闻时,他从未对我撒过谎。即便他后来退役进入管理层,也从未对我撒过谎。很多年后,当我打电话给他只是想确认某一件事情时,他从未对我撒过谎。如果我问他对一个球员的看法,他会告诉我的。如果我想知道一些信息,比如球队正在进行的交易,他也会确认并且告诉我。

我上一次和他联系是在2018年,那一年是华盛顿奇才夺得队史唯一一座总冠军的40周年纪念日。1978年,子弹在七场比赛中击败西雅图超音速,成为继比尔·拉塞尔的凯尔特人队之后,第一支在客场赢得总决赛第7场胜利的球队。

早在此之前的1968年,昂塞尔德离开路易斯维尔大学参加NBA选秀,并在第二顺位被子弹选中。那时候的子弹主场设在巴尔的摩,还没有搬到华盛顿。不得不说,昂塞尔德的生涯充满了崎岖坎坷,他分别于1971年和1975年两次闯进总决赛,但双双败北,直到1978年才成功夺冠。

昂塞尔德在球场上的表现远远超过了大多数球员,但球场之外的他同样是个热爱生活的人。近40年来,他、妻子康妮和女儿金姆,是昂塞尔德学校的奠基者。这是一所具有慈善性质的学校,在巴尔的摩地区培养了几代孩子。康妮是一位教育家,以前曾在该市公立学校任教,现在还是校长;金姆则担任教师,教授各种课程。他们的儿子小韦斯,是学校的第一批学生之一,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,现在是掘金队的助理教练,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主教练候选人。

“首先想到的是,韦斯是一个善良的人,他身材高大,而且很灵活。”菲尔·切尼尔说,他是昂塞尔德在70年代的队友,也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得分后卫之一。“作为一名球员,他的伟大显然是存在的。”

切尼尔退役后成为了球队的广播分析员,并一直工作了几十年。“我记得第一天(1971年)来球队报到时,我迟到了。当时的子弹刚刚在总决赛中失利,全队的气氛都有些低沉。虽然联盟允许大学生球员提前离校参加选秀,但我显然错过了这次机会,好在他们还有补充选秀。”切尼尔说。

“当他们商议如何和我签合同时,我已经提前带好行李来到了球队。几个月前,我刚看了他们在决赛中对阵密尔沃基的比赛,现在我就要成为这支球队的一份子了。我来到训练馆,看到杰克·马林和弗雷迪·卡特,还有韦斯。我以前见过他,而且还和他在海湾比赛过。我只记得他对人总是很好,尽管他满脸愁容,但相处起来令人愉快。他总是一副镇定的样子,你能从他身上汲取到这种平静。”

1978年,昂塞尔德又一次平静下来。在小前锋鲍比·丹德里奇的帮助下,子弹在东部决赛打败J博士率领的冠军热门76人,第三次杀进总决赛。在决赛中,他们将面对同样令人惊讶的超音速,后者刚刚击败由比尔·沃顿率领的卫冕冠军波特兰。

虽然当时的超音速没有绝对的超级巨星,但他们的实力绝不亚于联盟任何一支球队。尤其是战胜了那年以50胜8负战绩开局的开拓者,更是让外界震惊。不过子弹作为过去十年三进总决赛的超级强队,这次终于可以圆冠军梦了。

果不其然,虽然过程很艰辛,但是在第七场比赛中,子弹最后12秒依旧取得两分领先。眼看比赛就要结束了,超音速不得不故意犯规拖延时间。那时候的NBA有项规定,如果一支超过犯规上限的球队在后场犯规的话,会被裁判判罚3次罚球,像西雅图就犯了这个毛病。由于没有比赛直播,当时的速记员写下了“昂塞尔德三罚两中”。

四十年后,我问昂塞尔德,当他走到罚球线时,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
“我在想,我不想去执行罚球。”他说。

那么,伟大的球员也会被吓到吗?

“好吧,如果伟大球员说实话的话,他的确被吓到了。”他说。

最终,昂塞尔德投丢了第一个罚球,但是第二次和第三次罚球,他全部抓住了机会,帮助球队在最后12秒的时候保持4分的领先优势。几秒钟后,华盛顿在抢下最后一个篮板后,获得了队史第一个,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NBA总冠军,昂塞尔德本人则被评为总决赛MVP。

“我能想到的就是,那是我最后一次投篮,那是我唯一记得的关于决赛的事情。”昂塞尔德在2018年的时候说。

他是NBA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在新秀赛季就夺得MVP的球员,另一位是张伯伦。在他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的大部分职业生涯中,子弹队都是冠军争夺者,并在八年内4次杀入总决赛。当时的他与名人堂成员埃尔文·海耶斯合作,组成了联盟最令人畏惧的前场组合。海耶斯身体和意志都很顽强,而且极富个性。虽然二人共事的时候闹过一些矛盾,但退休后的关系却越来越亲密。

昂塞尔德以能抢篮板而闻名,在拿到球之后,他喜欢一路飞奔持球推进前场,最后一记扣篮结束战斗。他不仅喜欢在比赛中这样做,我还多次看见他在训练时练习这个招式。他认为这是“酒吧把戏”,是其他人做不到的把戏。

有一次训练结束后,我们在球场上聊天。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大块头,大概有110公斤或者115公斤,但他的身高只有2米01。我对他说:“韦斯,你这么矮,是怎么和威尔特·张伯伦对抗呢?还有贾巴尔,他可是非常敏捷的大个子。”

他说,“过来。”然后把我领到他的身边。“我的饮食习惯包括喝酒,机场礼品店小吃和赛后汉堡。你看我个子不高,但我的体重很大。”说完他拿着我的左手放在了他的右臀上,厚实又粗壮。

几年后,当活塞队的坏小子军团在巴尔的摩对阵子弹时,我看到了类似的事情。活塞的恶汉丹尼斯·罗德曼和子弹队员达雷尔·沃克发生争执,当二人在地板上互相扭打时,昂塞尔德慢慢地走了过来,走到球场上,一把抓住拉偏架的比尔·莱姆贝尔的球衣,把这个122公斤的大中锋摔倒在我就坐的记者席桌子下面。

第二天,达雷尔·沃克说:“我很享受韦斯为我出气的感觉。我刚和康妮谈过,她说我是韦斯最喜欢的球员。”

事实上,昂塞尔德很喜欢沃克,他是在一次交易中来到子弹的。虽然沃克的投篮不好,但却能在防守端给对手重重一击。沃克现在是阿肯色州小石城队的主教练,他经常亲眼看到,昂塞尔德是如何教训那些对手的。

“有次我们在芝加哥老体育场比赛,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的时候,韦斯走到黑板前,抽着烟,告诉我们下半场该怎么做。他对曼努特说了些什么,好像是抢好篮板球,送出盖帽,或者别的什么。曼努特打得不好,有些情绪化,冲着韦斯说,‘我不想听那些狗屎东西。’韦斯很生气,‘你到底说了什么?’曼努特跳了起来,韦斯也跳了起来,全队都去拉韦斯,生怕他出拳头。我去找曼努特说,‘你他妈的疯了吗?坐下来,再这样韦斯准备把你一分为二了,伙计。’”

退役之后,昂塞尔德在球队管理层的位置上度过了几个年头。那几年他一直致力于球探角色,为子弹招兵买马。有时候他需要一直打电话,在酒店餐厅,在酒吧,在飞机上,他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些大学生提供有关NBA的信息。后来成了教练,他对所有的球员也都一视同仁。但是悲哀的是,他的球队就像他一样,虽然拼劲十足,但杀伤力总是有限。与当时的联盟精英凯尔特人、湖人或者活塞相比,他们总是缺少一些运气和天赋。

对一个像昂塞尔德这样骄傲和成功的人来说,当教练真的很难。但即使失败了,他也学到了不要找借口,要带着自豪感打球,要有坚强的精神。

他和子弹的已故老板阿贝·波林关系极为密切,在球员生涯,他们一年又一年地在没有经纪人的情况下单独谈判合同。波林对昂塞尔德的忠诚极为尊敬,老实说,他比任何人和昂塞尔德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。

昂塞尔德在子弹一直工作了几十年,一直到奇才时代。甚至当迈克尔·乔丹来到华盛顿时,他仍然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,直到他身体抱恙才准备离开。

过去几年里,每次看到昂塞尔德都很艰难。一系列的疾病使他精疲力尽,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让他痛不欲生。所幸的是,他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减肥。平时很少有人能看到他,他也不习惯出入公众场所。在过去的几个月里,也没有人能看到他,因为他住在一个护理机构,不能有访客。

回想过去的这些年,我仍会记得那个画面:昂塞尔德站在球场的边线准备上场,挡住了我和广播员查理·斯洛维斯的视线。当换人的哨声响起后,他转向我们,脸上带着微笑。

再见,韦斯!